有很多人,在一生中,经历过一次甚至多次神秘的体验:见到奇异景象,遇见已故亲人,甚至死而复生,等等。当人们对此现象讳莫如深,不当一回事的时候,一些严肃而有创新意识的科学家,悄然开始了人类科学史上最为艰难却又最有意义的研究,那就是NDE(Near Death Experience)——濒死经验的研究。
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瑞士地质学家阿尔伯特.海蒙(Albert Heim)从自己的一次亲身经历开始了NDE研究,那时还没有这个名词。海蒙爱好登山,一次,他在攀登阿尔卑斯山时,被一阵大风吹落悬崖。在那一瞬间,奇迹发生了——
仿佛在一个离我有些距离的舞台上,我见到了以各种形象出现的我的整个过去。我看到自己是这出席的主角。每件事物似乎都被天堂之光美化了,没有悲伤和焦急,一切都那样绚丽。我曾遭受的悲惨经历的回忆十分清晰,但并不令人悲哀。没有冲突和矛盾,冲突已转化为爱意。高尚与和谐的思想主宰并统一着单独的印象。一种神圣的宁静感如同奇妙的音乐一般涤荡着我的灵魂。
这次经历促使海蒙对众多有过类似经历的人进行广泛的研究,包括战争中受伤的战士,从建筑物上掉下来的建筑工人,差点被淹死的渔夫等等。1892年,他在研究论文中提到:在他所调查的30名坠落幸存者中,95%的人说在濒死过程中感受到平静和快乐。他还发现他们的体验过程极为相似:众多飞快的意识活动,预知结果的超凡能力,时间的弥散意识,飞速地回顾一生,目睹超自然的美丽景象,耳聆天上仙乐缭绕——
没有一丝悲哀,也没有在轻微危险中可能出现的大恐惧……没有紧张绝望和痛苦;只有严肃、深深的接受;精神的明晰和高速活动。
海蒙的研究仿佛强大的催化剂,使众多研究者循着他的脚步前行。1903年,英国作家F.W.H.麦尔斯完成两卷本的《人性及其在肉体死亡时的存留》;1907年,詹姆斯.H.海斯洛波在美国发表论文《垂死者的幻觉》,影响很大。1926年,英国著名物理学家威廉姆.巴雷特出版了《临终幻觉》。这个时期,濒死研究得到了广泛支持。而所有这些研究也都证实了海蒙最初的见识:“旁观者比垂死者更惧怕死亡。”
1959年,美国精神研究会的卡里斯.奥西斯(Karlis Osis)通过分析详细记录病人死亡过程体验的几百份调查表,开始继续海蒙的研究。1972年,他还在冰岛心理学家厄兰德.哈拉德桑(E. Haraldsson)的帮助下,跨越种族和文化界限,把研究扩展到印度。他们合作出版了一本书《死亡时刻》(At the Hour of Death,1972)奥西斯总结道:
“尽管很多病人进入一种健忘、无意识的状态,但仍然存在着坚持到最后的意识清醒者。他们说‘见到了’来世并能在临终前报告他们的经历。比如:他们见到了已故的亲属和朋友的幽灵,见到了宗教和神话中的人物,见到了灵光、美丽的强烈色彩等非尘世环境。这些体验很有影响力,带给他们祥和、宁静、安逸和宗教情感。病人奇特地经历了‘美好的死亡’,这与临终前通常想到的黑暗和悲惨正好相反。”
20世纪70年代,依阿华大学精神病学教授拉赛尔.诺依斯.Jr和同事罗伊.克莱蒂一起,研究了大量濒死者的描述,对个别人的自传性陈述也进行了研究,其中包括著名瑞士心理学家卡尔.古斯塔夫.荣格(Karl G. Yong)。1944年,由于心脏病,荣格产生了濒死感觉,从而改变了他对人类意识的理解,他写道:“死后发生的事情极其辉煌灿烂,难以形容,我们的情感和想象力无力描述其大概。”
同期进行此项研究的伊丽莎白.库伯乐-罗斯(Elizabeth Kupler Ross)把濒死过程化分为五个阶段:反抗、愤怒、祈求、消沉和接受。诺伊斯和克莱蒂在此基础上,发现了死亡经历的三个过程:一,反抗,个体最初意识到危险、对自己生命的恐惧、努力拯救性命,但很快接受死亡。二,回顾一生,见到一生中重要事件迅速重演。三,超脱,一种神秘或宗教的精神状态,感到自身是一个更大实体的一部分,对死亡的恐惧瞬间完全消失。诺伊斯引用一位妇女讲述的故事来说明其观点,这位妇女的汽车在潮湿的高速公路上失控,她在这次车祸中幸免于难——
在汽车摆动的几秒钟内,我感觉跨越了几个世纪。我很快从极度惊骇和对生命将逝的恐惧中出来,深切地意识到死亡即将到来。奇怪的是,随着这种认识而来的是极端的平静和安祥,这是我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似乎我从自身存在(容纳我的肉体)的边缘移到了中心,一个冷静安宁的休憩场所。当我观看着生活中的连续事件在眼前如电影般迅速而详细地放映时,时间似乎消失了。在到达死亡的一瞬,我似乎正面对着某种不透明的幕布。一股力量带我安静地通过这层幕布,我意识到这一瞬间不是终结,而是超脱。我只能这样描述继之而来的感觉:无论在那一刻我是什么,我的每个部分都毫无疑问地感觉到广泛围绕四周的连续统一体,远不是我以前以为的死亡的感觉。那股将我带向死亡的力量不断地维持着我,并通过死亡维持着弥散的景象。
随后,我的汽车以强大的冲击力撞上了一辆卡车。我环顾四周,发现我奇迹般地活着。接着,奇特的事情发生了:我坐在乱七八糟的金属片中间,感到自身的边界开始消融,我开始与周围的每件东西结合——警察、带撬棒来救我的工人、附近树篱中的花朵以及电视台的摄影师。我可以看见并感觉到我的伤口,它们似乎与我无关,仅仅是一个包括我肉体、比肉体大得多、并不断扩散的网络系统中的一小部分。阳光异常明亮金黄,整个世界都闪耀着美丽的光辉。身处事故之中,我仍感到极其快乐、精力充沛。这种状态在医院里持续了好几天。
这起事故及与之相伴的经历彻底改变了我的世界和我对生存的理解。以前我对精神领域没多大兴趣,生命的概念在我仅是生与死之间那一段。想到死亡总让我害怕。我以前相信“在人生舞台上,我们只能走过一次,之后就什么也没有了。”结果我被这种恐惧所驾驭,没有机会完成我一生中想成就的事情。现在,世界和我在其中的位置完全不同了。我觉得我对自己的定义超出了存在于一个有限的时间框架中的有限的肉体这个概念。我知道自己是一个更大的、无限的、有创造力的网络的一部分。这个网络可以称之为神。
1975年,雷蒙.穆迪博士的《生命之后的生命》(Lif After Life)出版,濒死体验研究进入新阶段。濒死体验——NDE这一名词就是穆迪最先提出的。1965年,穆迪在佛吉尼亚大学读哲学,该校住院精神病医生乔治.里奇(George Richie)给他讲了自己的一次濒死体验。他说在短短的9分钟内,他离开了自己的身体,经历了戏剧性的一生,回顾历史,见到了天国之光,最后出于“了解人类,为上帝服务而作一名医生”的目的勉强返回身体。穆迪被里奇的故事深深吸引住了,埋下了日后研究NDE的种子。
1972-1974年间,穆迪收集了150例濒死体验的实例,从中归纳出NDE最一般的要素:飘离身体;通过黑暗隧道;朝一束光升去;与朋友亲戚相会;一生的全景回顾;不情愿返回身体;对时空的非凡洞察力;被救治后的失望感。
穆迪列出的这些要素在后来的濒死体验报告中都有类似描述,从而证实了海蒙、奥西斯、诺伊斯和克莱蒂的研究。综合各种濒死体验,穆迪提出了“理论上的理想体验或完整体验”,他是这样描述的——
一个正在死去的人,当达到肉体痛苦的极点时,他听到医生宣告自己死亡。他开始听见噪音,响铃声或嗡嗡声,同时感到自己很快通过了一条黑暗的隧道。然后,他忽然发现自己离开了肉体,不过仍在直接的物质环境中。他在远处看自己的身体,如同一个旁观者。他居高临下地观看着复活,情绪动荡。
过了一会,他镇定下来,渐渐习惯这种奇怪的状况。他注意到自己仍有一个“身体”,但是性质迥然不同,是随着来自肉体的力量而被他遗留下来的东西。很快又发生了一些别的事情。有人来看望并且帮助他,他见到了已故亲友的幽灵,他从未见到的亲切热情的神灵——一种闪光的生命——在他面前出现。这个生命用非言语的方式问了他一个问题,让他评价自己的一生,瞬息为他展示一生的主要事件。一时间,他发现自己正在靠近某种障碍或边界,这显然代表着今生和来世的界限。然而他发觉自己必须回到人间,因为死亡的时刻尚未到来。由于迄今为止他已对死后的经历发生了兴趣,他不想返回尘世,于是他开始反抗。他已被快乐、友爱、和平的强烈情感征服了。但不管他本身态度如何,最终与肉体重新结合而复活了。
后来他想将这段经历告诉别人,却遇上些麻烦。首先,没有适当的人类的词语可用来描述非人世间的事件。同时也遇到他人的嘲弄,所以他不再对旁人讲了。但这经历深深地影响着他的生活,尤其是对死亡和生死关系的看法。
穆迪谨慎地强调:他遇见的人中没有一个体验到所有要素,每例濒死体验的过程都不是完完全全按上述方式发展的。但是,他被那些经历的“惊人相似”所深深吸引。穆迪的研究启发了新一代濒死体验研究者,其中最杰出的有:肯尼斯.宁(Kenneth Ring)博士,麦克尔.B.萨鲍(Michael Sabom)博士,麦尔文.莫尔斯(Melvin Morse)博士等,他们的研究主要得出以下结果:
1.虽然有濒死体验的人是否真的是从死亡里返回这一点几乎不可能被证实,但濒死体验在世界范围内频繁发生这一事实不容置疑。
2.大多数有过濒死体验的人不惧怕死亡,这种恐惧几乎永久不再。但是,濒死体验者很少说他们摆脱了死亡过程中的所有恐惧——他们不怕的仅仅是死亡。
3.绝大多数濒死体验者都说他们感受到和平与快乐,而非痛苦与折磨。
4.麦尔文.莫尔斯博士在《接近光界》(Closer to the Light)一书中证明濒死体验不仅限于成年人,也发生在孩子们身上,许多人相当年轻。
5.大约35%接近死亡的人都会有濒死体验。
6.表面上看,濒死体验是与死相关的自然心理过程,然而对其成因的解释却千差万别,迄今为止尚无一种理论经得起严格考察,可以说还不知道濒死体验的真正原因。
7.濒死体验受文化制约。例如,印度人在体验中可能遇见毗湿奴(Vishnu)或湿婆(Shiva),基督徒将见到耶稣,无神论者遇到一束光或一个可爱而神奇的精灵。
8.濒死体验对当事人影响很大,多数人发生了巨大的、积极的转变,心灵更加丰富了。
9.濒死体验存在共同要素,但没有两例完全相同。
越来越多的濒死体验实例,越来越深入的研究成果,使那些乐于怀疑的人,更难把濒死体验的事实一笔抹煞了。如果我们相信这些,濒死体验者的经历就不再是故事。他们描绘的这个旅途是如此悠长和神奇,我们根本无法想象,更不要说去解释它了。
然而这一切却是事实。濒死体验研究为我们揭示的不应只是现象,更重要的是现象所昭示的思维方法和研究路径;它为我们打开的不仅是死后世界之门,更是意识、生活、生命之门。
对追求真理的人来说,在这科学尚未涉足的地方,信仰和勇气显得尤为重要。正如皮埃尔.泰哈德.查汀所说的:也许在宇宙中存在着某种事物,诸如目的、希望和仁慈一类的东西,濒死体验也许是神给予人类的礼物或线索。